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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04(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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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04(加)

蘇忘還是要走的,她有家人,有朋友,俞青槐和她不一樣,他有的只是傀儡。

而傀儡昨晚也被他燒光了。

蘇忘說:“你可以和我一起走的。”

俞青槐在走和不走之間踟躕很久,他不喜歡接觸外面的人,但蘇忘不一樣。

蘇忘是不一樣的。

第二天,他牽著蘇忘的手陪她一起下山回家。

回去的路程遙遠,俞青槐留給蘇忘的最後一只傀儡孤獨地駕著馬車,日升又日落。

蘇忘問俞青槐:“你還記得和你訂做我的人長什麽樣嗎?”

俞青槐當然記得,原本和雇主約定拿傀儡的時間就在前幾日,不過他拒絕了把傀儡交給她。

俞青槐將那人的容貌畫了下來,蘇忘看清她的臉,大驚。

這人她認識,是和她從小玩到大的婢女,她把她當親姐妹,吃喝都會和她分享,她的很多秘密她都知道,如果是她,裝出來的模樣可能連爹娘都認不出來。

想到爹娘與兄長,蘇忘不禁失落:“他們都沒認出來那個是假蘇忘嗎?”

俞青槐沒有父母姐妹,上一個傀儡師把他養到六歲,連夜拿著傀儡絲把自己勒死了,這些年他都是和傀儡相依為命。

蘇忘沒有傷心太久,其實她能想得通,假蘇忘和她一起生活十幾年,她的小習慣和小秘密她都知道,假蘇忘模仿她模仿得惟妙惟肖,如果她站在自己面前,她都不一定分得清。

她突然想到什麽,有點好奇地問身邊的人:“俞青槐,你能分得清我和假蘇忘嗎?”

俞青槐點頭。

蘇忘嘟囔:“你又沒見過假蘇忘,怎麽能分得清誰是真的誰是假的。”

俞青槐沒有解釋,只是肯定地說:“我能分清。”

哪怕是安慰也是好聽的,蘇忘高興起來。

俞青槐偶爾會親她,親之前總會詢問她的意見,後來蘇忘實在害羞得不行,趴在他懷裏拉扯他的頭發,氣急道:“你下次不要問我了。”

俞青槐失望:“不可以親了嗎?”

他很喜歡親她的感覺。

蘇忘臉皮薄,否定的話說不出口,只能更用力地拉扯他的頭發,隨後又開始擔憂,等回家弄走假蘇忘後,父母和兄長會同意她和俞青槐在一起嗎?

蘇忘越想越憂心,快要到家之前她實在忍不住問他傀儡師的詛咒是怎麽回事。

俞青槐想了想,說:“幾百年前有一只女傀儡擁有自己的意識,愛上了她的傀儡師,傀儡師並不愛她,把她送給別人,她便用生命和靈魂詛咒歷代傀儡師活得不人不鬼,除非有傀儡自願愛上他。”

幾百年前的恩怨為什麽要牽扯到這麽久遠的未來呢?

蘇忘單純的性格想不通這些事,不過比起這些,她更擔心的是她是不是並不愛俞青槐?否則他的詛咒為什麽還沒有破解?

蘇忘的計劃是假裝一只真正的傀儡,讓俞青槐把她交給假蘇忘,等她回了家再當著爹娘的面拆穿假蘇忘。

假蘇忘真的以為她是傀儡,給她臉上戴著面紗順利把她帶回府中。

蘇忘被她放在屋子裏,又見她捯飭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搞不明白她這是在做什麽。

假蘇忘一邊瞞著所有人偷偷做事,一邊嘀咕著“不要怪我”“高人說只有這樣你才能永遠被困在裏面”“我也想過上好日子”。

蘇忘明白過來,原來她以為只要做出一個傀儡就能把她真正的靈魂困在裏面,這是那個什麽高人告訴她的。

蘇忘氣死了,當晚就跑了出去當著爹娘兄長的面拆穿她的真面目。

假蘇忘跟在她身邊兩年,知道她很多秘密和習慣,父母兄長一時之間竟分不清誰真誰假。

假蘇忘指著蘇忘說:“爹,娘,她是傀儡,不相信的話你們可以問那個傀儡師!”

蘇忘大驚,她不知道俞青槐也來了,她之前讓他在外面等她的,他為什麽突然過來?

俞青槐一身青衣,安靜地站在角落,光影在他身上切分成兩半,像他的面具將他的臉一分為二,孤獨寂寥,游離人世間。

他蒼白的指尖纏繞著一根青色發帶,是他在外面買的,想要送給蘇忘做禮物。

蘇忘下意識想要走向他。

爹娘和兄長立刻問他究竟哪個才是傀儡。

蘇忘動作頓住,突然就有點緊張,他能分得清嗎?他說能分得清的。

俞青槐沒有看她,而是轉眸望向假蘇忘,嗓音淡淡:“你是傀儡。”

蘇忘心中一沈,他沒有認出來。

俞青槐把假蘇忘帶走了,走之前更是沒看她一眼,蘇忘腳下千斤重,眼睜睜看著他讓傀儡封住假蘇忘的嘴,強制帶走了她。

眼淚不自覺地滾落,她想問他為什麽沒有認出她,話到嘴邊卻只餘下哽咽,哭得不能自已,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父母兄長連忙過來安撫她,心疼得不知道該怎麽辦。

眼前不知何時落下一角熟悉的青色,蘇忘哭得肩膀顫抖,淚眼朦朧地擡起頭看著走回來的俞青槐。

他蹲在她身前,手裏拿著那根青色發帶,似乎是想給她系頭發,見她哭得厲害便沒有動,只是將發帶向她面前送了送,輕聲說:“蘇忘,我能分得清。”

正是因為分得清,他才會選擇帶走假蘇忘。

蘇忘一直想要回家,她想念她的爹娘和兄長,他希望她能夠開心,如果他說她是傀儡,她就會失去她的親人。

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接受魂魄離體這般離奇的事,他是個怪人,所以知道人們對這種事情的忌諱與畏懼。

他不常笑,今日卻為她笑了,將發帶放在她手中,留給她最後一句話:“蘇忘,以後你要好好的。”

他不會留下來的,世人畏懼傀儡師,她的父母也不例外,他不希望她為難,更何況,他做飯實在太難吃了,蘇忘都被餓瘦了,跟著他她只會受苦。

這一次是俞青槐離開了蘇忘。

蘇忘出落得愈發亭亭玉立,城中許多人家上門提親,都被婉拒。

爹娘問蘇忘喜歡什麽樣的,蘇忘始終只有一個答案:“傀儡師。”

爹娘臉色勃然大變,拂袖而去。

兄長過來勸她:“你知道傀儡師是什麽人嗎?”

蘇忘正在用俞青槐留給她的發帶編辮子,聞言,停下手中的動作,轉過頭,認真地看著兄長:“我知道。”

兄長欲言又止,過了片刻,他才嘆氣:“爹娘不會允許你和那樣的人在一起……傀儡師活不久的。”

每一代傀儡師都活不過三十歲,並且他們的死法皆恐怖難言,蘇忘膽子這麽小,性格又單純,怎麽能和這樣的人在一起?

若是她當真與傀儡師在一起,她的丈夫最多活不過五年,她年紀輕輕就得守寡,誰家的爹娘願意看著孩子活生生跳進火坑?

蘇忘不知道傀儡師的詛咒包不包括“活不到三十歲”,但她知道她喜歡俞青槐,如果不能和俞青槐在一起,她會後悔一輩子。

她一向膽小,性子柔軟,從未忤逆過長輩。

爹娘為了斷絕她的心思,給她安排了一樁親事,男方溫柔體貼,定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丈夫。

蘇忘不喜歡他,爹娘卻要她嫁給他。

誰也沒想到蘇忘這般柔軟的性子竟然會選擇逃婚,兄長找到她時,她的裙擺被劃破,頭上的白玉發簪搖搖欲墜,臉頰臟兮兮的,雙眸含淚,卻堅定不移。

“哥哥,我喜歡俞青槐。”

兄長無可奈何,頭疼地看著她:“阿妹,傀儡師不適合做你的丈夫。”

“他適合。”

“他若當真適合,為何不肯娶你?”兄長鐵了心要把她帶回去,“又為何不肯為你融入這世間?”

蘇忘臉色慘白。

這次逃婚,蘇忘大病三日,水米未沾,整個人瘦得可怕,娘親整日伏在她的床邊哭,她陷入未知的沈睡,毫無反應。

第四日清晨,蘇忘娘親過來替她擦臉,手指碰到她的臉頰,剎那間,這具身體化作灰燼。

蘇忘又走進了那片熟悉的黑暗,茫然無措時卻驀然看見一段令她心懼的畫面。

在未來的某個深夜,俞青槐關上山門,迎著火苗摘下他的面具,親手將自己做成了傀儡。

他沈默不語地坐在火苗前,陰森的骷髏面被橘紅色染亮,顯得冷寂。

火苗漸漸熄滅,他的骷髏面也變得冰冷,青黑色的眼眸緩緩闔上。

此後多年,他孤身一人坐在這裏,直到這具傀儡身落滿灰塵,結滿蛛網,最終風化為塵土。

傀儡師的宿命在他這一代終結,此後世間再無傀儡師。

蘇忘哭得再也說不出話,捂住劇痛難忍的胸口跌在地上,身體蜷縮著,心痛到甚至幾度失去呼吸。

朦朧中突然有個機械的聲音告訴她:“走出去,你就能見到他。”

她擦幹眼淚,撐起疲憊不堪的身體,跌跌撞撞地走在沒有盡頭的黑暗中,不知走了多久。

她又累又渴,心中只有“找到俞青槐”這個念頭支撐著她,徹底昏過去之前好似抓住一段莫名熟悉而柔軟的東西。

蘇忘在光怪陸離的夢境中掙紮許久,最終艱難地撐開眼皮,入目是熟悉的青色床幔,屋子裏還有她親自調出來的熏香的味道。

這是她兩個月前留下的熏香,他還日日點著。

她眼眶一酸,險些落下淚,床邊的人似乎察覺到動靜,傾身過來,微涼的手指輕輕撫了下她溫熱的臉頰,嗓音含著些許不確定:“蘇忘?”

他像是還在懷疑她是幻覺,或是夢中夢,哪怕他已經親手觸碰到她。

蘇忘抓住他的衣袖,喉間幹澀,連哭都沒了力氣。

俞青槐煮的面比以前好吃很多,不再是機械地煮開水下面,他記得加鹽,還會放青菜和蔥花,今日甚至加了一些肉片。

蘇忘吃著吃著又有力氣哭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連面碗都端不住,他只好一只手替她端著面碗,一只手抱住她,低聲哄她:“你不要哭,我心裏難受。”

她哭得更大聲。

俞青槐手足無措,傀儡拿走他手中的面碗,他雙手捧住蘇忘的臉頰,低頭深深吻住她。

撕心裂肺的哭聲漸歇,轉而是抽噎的啜泣。

“俞青槐,你根本就不喜歡我。”她控訴,“如果你喜歡我,為什麽要丟下我一個人?”

俞青槐想解釋:“你爹娘……”

她不聽:“你不喜歡我!”

俞青槐:“我……”

蘇忘恨發脾氣:“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就要嫁給其他人了?你是不是也想讓我嫁給別人?如果你想我嫁給別……”

這次她沒說完,俞青槐把她按在身下,青黑色的眼睛闔上,略顯粗魯地親吻她,逼著她把剩下的話咽回去。

半晌,他才停下,逐漸發燙的手指死死攥著她圓潤的肩,眸色濃深地註視著她:“蘇忘,我喜歡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快樂。”

似乎是覺得這種說法還不夠,他加重了語氣:“我愛你,我不想你嫁給別人。”

她的心跳和耳朵都在痛,心口又酸又澀。

他的面具在這一刻突兀地墜落,半副骷髏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修覆、生長,血肉凝結,筋骨蔓延,白皙的皮膚一寸一寸地覆蓋其上。

最終露在她眼前的是一張俊美年輕的臉。

蘇忘呆住了。

俞青槐擡手摸了摸他的臉,也呆住了。

破解詛咒的辦法從來不是讓傀儡愛上傀儡師,而是當傀儡師愛上傀儡的那天,詛咒就會自動破解。

俞青槐回來的這段時間一直在獨自研究該如何把蘇忘的身體換回來,好在傀儡師可能天生擅長這些詭異的東西,不過三天他就把蘇忘身體裏的靈魂弄了出來。

他好心地給了她一具傀儡,一只廢棄的魚傀儡。

他把這條魚送給了山下的一位殺魚人。

保持蘇忘身體不腐有點困難,但也不是做不到,做成半傀儡就行,也許蘇忘以後還會回到這具身體。

他懷抱這點渺茫的希望度日。

俞青槐很想蘇忘,他想下山去見她,又怕她回到家之後就不想見他,他知道她一直都在騙他。

送她回家,她就會努力愛上他。

這是她的謊言,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只是仍舊心存僥幸,萬一是真的呢?他沒有真正和其他人相處過,或許蘇忘真的能夠愛上他。

但俞青槐先愛上了她。

他把她送回家,不強求她愛他了,只要她開開心心,不會被再被他這樣的人嚇到做噩夢,以後好好吃飯,不要再瘦成以前那個樣子就行。

但他沒想到蘇忘還會回來,回到這具半傀儡的身體。

他的詛咒破了,蘇忘也再次回到他身邊。

三天後,蘇忘第三十次問俞青槐:“你真的決定要和我回家嗎?”

俞青槐正在收拾行李,這些年賺的金銀有點多,沒辦法一次性打包帶走,裝了一車又一車的東西,每輛馬車上都安排了兩只傀儡。

俞青槐點點頭,說:“我想娶你。”

蘇忘:“……可是你的聘禮也太多了。”

而且這麽高調,走在路上不會被搶劫嗎?

搶劫的確是有可能的,但俞青槐作為傀儡師,從來不需要擔心這些。

殺了就是。

不過不能在蘇忘面前殺,她膽小,怕血。

俞青槐親親她的額頭:“你說錯了,我是入贅。”

蘇忘:“……”

所以理論上來說這應該是……呃,嫁妝?

俞青槐毫無心理負擔:“這樣你就能和家人在一起,也不會和我分開。”

蘇忘:“……”他考慮的真是好周到哦。

對於他傾家蕩產式的求親,蘇家父母一個“不”字也說不出口。

眼睜睜看著女兒的身體煙消雲散,蘇母連夢中都悸痛不已,好不容易見到女兒回來,哪裏還管得了其他。

蘇忘阿爹和兄長還是擔心傀儡師活不到三十歲,蘇忘只好跟他們解釋,確定詛咒破解後他們也沒話說。

蘇忘和俞青槐成親這天,天空突然出現彩色的祥雲,別人都以為這是上天的祝福,只有蘇忘聽見曾指引她找到俞青槐的那個聲音輕快地說:“任務完成,這是我送給你們的新婚禮物,祝你們幸福哦。”

兩人成親當晚出了點小意外,因為俞青槐被蘇家哥哥灌醉了,蘇家哥哥還是很疼小妹的,拽著俞青槐多喝了兩大壇珍藏多年的好酒,叮囑他一定要好好疼愛小妹。

俞青槐很少喝酒,酒量不好,很快就醉了,蘇家哥哥看得人都傻了。

大婚當夜不能圓房傳出去實在不像話,蘇家父母拿著棍子罵罵咧咧追著罪魁禍首繞著蘇府打了整整三圈。

兄長如何被揍蘇忘還不知道,她只是哭笑不得地看著喝醉後還死死攥著她手不放的俞青槐。

他呼吸平緩,眉心卻微蹙,蘇忘伸手撫平他的眉心,又有些羞澀地吻了下他的唇。

然後看見他濃密纖長的睫毛輕輕顫了下。

蘇忘嚇得連忙直起身。

俞青槐慢慢睜開眼,青黑色的瞳眸還有些意識不清,眼神微微潰散,但他還能認得蘇忘。

他聲音泛著啞,有些失神地說:“蘇忘,你親我了。”

蘇忘:“……你喝醉了。”

俞青槐拽著她:“你親我了。”

蘇忘羞得不行,支支吾吾說不出否定的話,最後只能氣急敗壞地大聲說:“對!我親你了!”

俞青槐眨了下眼。

蘇忘脖子都羞紅了,說話磕巴:“怎、怎麽了?我不可以親我的夫、夫君嗎?”

夫君。

因為這兩個字,原本可以安全度過這夜的蘇忘最終還是沈溺於深海。

潮起潮落,岸邊的花開了又謝,直至天色漸明。

蘇忘哭哭啼啼地睡了過去,夢裏還不忘罵俞青槐是個壞東西,他根本就是裝醉。

但她的手卻緊緊攥著他的小指,久久不肯松開。

上一章短是因為會加更QAQ

四個小故事大概就到這裏結束啦,npc和僵屍有點沒靈感,暫時就不寫了,以後壓力大的時候大概還會寫個腦洞合集解解壓,通常壓力越大靈感越足碼字也越快……之後應該有個聯動番外,四個女主角一邊鬥地主一邊吐槽自家男朋友的變態,四個男主角就一邊喝茶一邊互相攀比自家女朋友對自己的愛多麽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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